【Y2】As you may like it 9
樱井在千代田区的一个料亭见人。
穿着的西装裤子裹在腿上跪了两个小时,端着酒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点没觉得他小腿正在爆炸般的失去知觉。
“你离开民进党这么长时间,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?” 对方也是同样姿势,夹了一块儿三文鱼,沾着芥末,放在舌头上,不紧不慢地嚼着。
樱井仰头喝光手中的酒。
“谈条件到不至于,就当是信息交换。”樱井抬眼,像是只贪婪无厌的浣熊。
对方也不恼,嘬着清酒沉吟了半晌,说:“听起来平等,但怎能与你这个外人交流。”
樱井微笑,“那,就当您对我的施舍了。” 说罢从包里掏出一个深紫色手巾包裹的盒子,毕恭毕敬地移到对方面前。
二宫打了三个电话樱井没接之后就上床睡觉了。再听到樱井的留言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了。
他其实没想好生活中是否要多一个人,但二宫觉得,大概多一个不多。少一个,难说。
醒了之后他坐车去了镰仓,爬上山时因为从前一天晚上下到现在的细雨,有青苔的台阶湿滑难走。
墓碑看起来还是很新,看起来是有人定期打扫了。二宫把手上的水桶放下,把花跟贡品摆好了之后,双手合十。
墓园环境不错,是个寂静幽辟的地方。然而二宫心中郁结并没有因为环境而好转。松本说他活的太有负担,小孩儿的死亡实际上连事故都算不上,更何况你只是个麻醉医师。我看相叶不也活的好好的,明明是当时主刀的人。
二宫每每如此只能点头沉默。
透过绵细雨幕传来了木屐在台阶上的哒哒声,二宫起身,揉了揉蹲麻了的小腿,直起身就看到相叶在他前面站着。
庭院中的阔叶被雨水冲刷的碧绿,店家点起来的线香若有若无的撩着嗅觉,相叶戳了戳面前摆盘精致的羊羹,没什么胃口。
我以为你早就忘了。相叶开口。
我以为你早就走出去了。二宫目光落在庭院外面的早就被雨冲刷润泽的枯山水。
相叶颓着身子,摇摇头。我是走出去了,但总觉得那是我的错。
二宫无法安慰他。那是他第一次主刀儿童心脏手术。但不是他第一次主导麻醉工作。
但是。二宫把姿势摆正,直视相叶的眼睛。你不觉得很奇怪么?
相叶迟疑了一下,点点头。
二宫抿嘴,说,当时只有我们两个是新手,剩下的助手,护士全部都是有很多年工作经验的。
相叶眼神犀利了起来,可过了一会儿又沉了下去。
可他确实对丙泊酚过敏啊。
我……没用丙泊酚。
相叶瞪大了眼睛。
二宫手撑着额头,盯着木桌子上坑洼的木纹,说,小孩子做心脏手术,怎么能用丙泊酚。
二宫和相叶都因为这件事情离了职。相叶为此消极了很长时间,转到大学附属医院时仍然拒绝做手术,上了两年门诊才重新拾起手术刀。
二宫相比较之下稍微冷静一些,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写了三个剧本就又回来没日没夜的进手术室。
他在家的一个月反复回忆自己操作流程,一遍又一遍对着离职前从资料库中偷出来的药品管理表。
做手术的当天丙泊酚用了14份。而离职的他并没有办法得知那天到底做了几台手术。
事情就这样搁置了。他跟相叶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情。直到今天。
相叶叹了口气,可是我们已经离职快6年了,也不可能再回去。
二宫继续盯着庭院的枯山水,轻叹一声。要不放下,要不追查到底。
相叶摇头,追查到底能有什么好处呢。一定会心安吗?既然唐氏综合征儿童做心脏手术,用了丙泊酚应该立刻在台上出现后果的,呼吸停止也好,血压过低也好,除非……
除非是ICU时注射进去的。二宫声音意外凉薄。
相叶觉得今天自己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是摇头了。
Nino,我觉得这件事情,我们可能当做了替罪羊。然而可能是谁觉得咱俩命不该绝,让导师收留了我们。
二宫双手撑脸,搓了搓。
相叶接着讲,真的。别再想了,这件事情无论从什么角度都很诡异,过几天要开关东医学年会了,你见到原来的同事还是不要说了罢……
雨水的冲刷不会改变石头的位置和形状,但是谁不知道滴水穿石呢?
樱井玩失踪2天之后出现在二宫医院楼下的停车场,二宫耳朵上挂着口罩,趿拉着拖鞋不情不愿的向樱井走来。
真可爱,樱井看着二宫耷拉下来的眼角嘴角这么想着。
有事快说。二宫不情愿时嗓音都黏黏糊糊的。
请你吃饭咯。
吃吃吃,你就知道吃。你不上班吗!
我是自己的老板,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。
二宫一个白眼翻上天:我翻白眼都翻的看到自己脑子了。
樱井笑出了声,我在这儿等你,快去换衣服吧。
二宫连续做完三场手术,脾气超臭,转身回医院前不忘给樱井竖个中指。
随即樱井的标志性笑声充满了整个空间。
二宫的筷子扒拉了几下蔬菜沙拉,又嫌弃地看着樱井面前的素荞麦套餐。
你这是要成仙啊。
樱井咽了一口蔬菜,说:跟你外食太多了,前一阵子买的裤子都穿不来了。
二宫白眼,赖我咯?
樱井甩着腮帮子摇头,不不不。怎么敢。
二宫跟他熟了之后一些任性和小脾气全上来了,其实性格并没有刚开始认识时那么冷,虽然樱井也没有怀念过当时跟他呛声的那个二宫。
所以你现在还写剧本么?
二宫摇头,存货全都发表完啦,就不再写了。
所以这就是你当初拒绝改编的原因?
二宫后背抵在椅背上。嘛。原因之一。我不喜欢人们对我有过度的期待。
比如你的下一份作品也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精彩。
嗯。知道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会去做。
樱井从鼻腔里轻佻的哼了一声,大人的余裕呢。
二宫眨了眨眼睛,正是这样。
樱井刚想开口,被突然的来电打断,对二宫做出了个抱歉的手势便出去接电话。
二宫不甚在意,继续用叉子戳烂面前的鸡蛋沙拉。临街的窗户刚好可以看见樱井接电话的侧影。
挺好看的,二宫得出了这么一个肤浅的结论。
如果非要用辞藻描述一下就是,不会淹没在黑夜中的好看。
樱井再一次推门进来,坐下,二宫面前的鸡蛋沙拉还是那么多。
nino。
嗯?
樱井觉得面前的二宫无法让他冷静,想说点好听的给他听,想让他笑,想做任何可能的事情让他开心。
只要看着他就好像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有了解决方法。
就好像……
怎么了啊?二宫伸手在呆滞着的樱井前晃了晃。
没事。樱井微笑起来,还吃吗?不吃我们就走吧。
二宫轻蹙眉头,随即抚平了,拿着包跟樱井离开了。